中外文学名著很多配有插图,这是文化人都见到过的。许多精美的、高水平的插图,与文学作品珠联璧合,交相辉映,一起流传于世。如《神曲》、《堂·吉诃德》、《战争与和平》、《静静的顿河》等名著的插图,在美术史上都占有一定地位。据说《静静的顿河》在拍摄电影时,导演还根据该书插图塑造的主人公形象去物色演员,按照画中的背景去选择外景地。我国五六十年代出版的许多著名小说,如《红岩》、《林海雪原》等,也都有很精美的插图,画家塑造出的江姐、许云峰、杨子荣的英雄形象,在读者中产生了巨大影响。这些作品都曾作为独立的画幅发表,屡获佳评。插图不仅能使书籍提高艺术品味,而且能帮助读者了解作品内容,拓展审美视野,这是作家和读者所欢迎的。
但是,近些年来我国出版的文学著作中已很少见到有插图了。不久前记者参观由中国出版工作者协会装帧艺委会中央各部门委员会主办的’98书籍艺术设计展,数百本精美的书,从总体设计到封面绘画、版式安排,都十分考究。遗憾的是,几乎所有的文学书籍都没有插图。虽然也展出少量的插图原作,但大多是中央工艺美术学院装璜艺术设计系学生的作业,还不知将来有否可能出版。会场上遇见中国美协插图艺委会主任张守义先生,问及此中原因,张先生颇为激动地说:各类图书都需要插图,青少年儿童读物和文学作品更需要插图,插图艺术的发展从属于我国出版事业的繁荣。近年来我国的书籍装帧从封面设计、版式设计和印刷工艺等方面都同出版事业的发展与提高同步,唯独插图艺术相反。画家画插图,作家在自己的作品中加上插图,都要由出版社决定。一些出版社将短期的经济效益看得太重,为了使一些选题能早日占领图书市场,不肯花时间组织画家画插图;“货卖一张皮”,只在封面上下功夫,而不顾及其他;传统的插图艺术受到了来自摄影和电脑制作的冲击,而被淡化。这些因素都使插图处在尴尬的境地。
一些出版社的美编室主任也感到两难。一方面希望文学书籍应有插图,一方面自己又很难办。难办在于,出版社领导考虑较多的是如何降低成本,缩短出书周期,不愿在插图上多投入;插图作者难找,因为画插图很辛苦,既要花许多时间看文稿,又要花许多精力找形象资料,而稿酬却很低(大约与千字稿酬同)。所以很多高水平的插图作者都不愿再画插图而改画别的去了。
中央美术学院教授孙滋溪不仅以油画《天安门前》、《小八路》、《母亲》、素描《突围》等主题性创作闻名,也以为小说《林海雪原》作插图为人称道。最近他很有感慨地对记者说,有些再版的好书,包括现在得过茅盾文学奖的,其实完全有时间有条件组织画家来作插图,但都没有人做。他本来很想把《林海雪原》的插图重新修改补充,待再版时用上,即使不给稿费,他也要把这个宿愿完成。可是前些年此书再版时,却连原先的插图也去掉了,真使他失望。孙教授还提到他为作家江峻风长篇小说《小武工队员》作过插图、尾花、题图近百幅,1978年初版时,此书很受欢迎,荣获第二届全国少儿文艺创作奖。1992年此书要再版,收入“战斗的童年”丛书,当时作家希望将原插图润色备用,孙教授遵嘱把插图画稿整理好,但出版社却没用,而是用初版的图片翻版,效果很差,如此做法真令人费解。从这件事可以看到,有些出版社对插图是不重视的。孙教授说,现在收藏好书的人很多,一本书如果装帧漂亮,又配有插图,其品位就高多了,会吸引更多的人来购买。据调查,目前一些装帧好的名著插图本,销路不错,即是例证。
目前比起国画、油画、版画、雕塑来,插图相对地不被美术界和社会所重视,这也是插图艺术逐渐萎缩的一个原因。五六十年代,许多老一代的著名画家都参与过插图创作,如华君武画《大林与小林》,蒋兆和画《阿Q正传》,叶浅予画《子夜》,黄胄画《红旗谱》,古元画《祝福》,黄永玉画《阿诗玛》……他们的作品在当时都很为人瞩目,不仅在美术界,在社会上也有广泛影响,成为传世之作。当时插图作为一门艺术而为画家所钟爱,是自然的事。只是以后,随着图书商品化越来越突出,市场利益驱动所导致的浮躁心理越来越明显,人们再也沉不住气来潜心于插图创作了。这样下去,有识之士担心会毁掉插图这门艺术,对整个出版事业也会带来损失。
有鉴于此,作为第九届全国政协委员的张守义先生,曾在政协会议上指出,我国当前插图创作已面临断层问题。他建议有关部门应加以重视,并从管理、政策导向等方面拿出办法来,振兴我国的插图艺术,为社会主义出版园地培植更多更美的艳丽花朵。